张江河日下湖海

若有知音见采,不辞遍唱阳春。何事更愁人。

【笑对阴天】暮色中的黎明

*天火中心,cp不明显

*实验性作品

*在父母死后发生的故事之妄想


临近冬至,大津下了一场雪。

“天哥,今天又要出去吗?”

昙空丸,他年幼的二弟,顶着一头睡发从缘侧探出头来,小脸上还留着榻榻米的印子,明明还困得睁不开眼,却要拼命瞪着眼睛,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。

天火放下自己的鞋带,蹬掉靴子,半哄半吓地把他赶回主殿。空丸赤着脚一路跑进被窝,钻进被炉里。天火看着他躺下,给旁边睡熟的三弟宙太郎压了压被角。

空丸用被子把下半张脸盖住,露出一对水汪汪的眼睛,生着闷气不说话。

天火爬近他身侧,伸出冰凉的手捂住空丸的额头。小男孩被冻得叫了好大一声,天火凑近他,小声地说:“嘘。天哥需要空丸帮一个忙。”

他把自己的额头靠在手背上,用悄悄话一样的音量说:

“现在外面很冷。天哥需要去找取暖的东西回来,家里的被炉就交给空丸守着。假如变冷了,空丸要负责去添炭球。上次我教给空丸了喔?”

小男孩乖巧地在他的手掌下点点头。

“很好,”他说,露出笑容,“不愧是我的弟弟。早饭放在橱柜里,宙太郎醒了之后,空丸要让他把识字读本上的字念完,才可以开动。如果宙太郎又想妈妈了的话,就讲蝴蝶的故事给他听。我不在家的时间里,空丸要让宙太郎好好呆在主殿里,出来的话会感冒的。要是不听话,天哥拜托的好朋友会打空丸的屁股哦。都记住了吗?”

空丸吸吸鼻子,脑袋在天火的手下挣动一下,“知道了。”

“那么我走了。”天火收回了手,把空丸露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,又在小男孩红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,“今天的早安吻,是给空丸的奖励喔。”

“好啦我知道了大哥你好恶心!”

天火在二弟猛地从被炉里坐起身来时轻巧地穿过了榻榻米,拉上了障子。他坐在缘侧系鞋带的当口,已经有一些雪花越过他的肩膀,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水迹。天火穿上靴子后在廊下静立片刻,将防雨的门板拉上。

“不要关那么紧。”

安倍苍世在他身后说。金发的友伴走上前将门板拉开一条缝,回身过来经过他身侧,天火还愣愣地站在原地。

苍世在天火看不到的角度皱眉。

“走了,这可不像你。芦屋在帮你看着。”

他干净利落地伸出手,把天火从庭院推到宅屋外,“训练要迟到了。”

 

“今天天火是不是比之前要沉默点?”休息的时刻,鹰峯诚一郎悄悄对同伴们说。

“感觉又回到了老样子呢。”尸千狼跳上犬饲善藏的肩膀,双手兜在袍子内,“苍世估计又会恼火了,妃子。”

作为在“豺”里可能最了解这两人的、共同的青梅竹马佐佐木妃子,正斜着靠在窗户边上,但脸上的神色却并不放松。她听到千狼的话后下意识地皱了眉,随即便微笑着说:“啊,大概吧。不过苍世也是在为天火担心。”

“不想笑的话不用勉强哦,妃子。”尸千狼接了她的话,“不仅是天火,大家也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情况吧。毕竟是……离开了哦。”

鹰峯看了眼自己放在武器架上的重剑,一眼不发地拧开了头,随即大步走去,拔起剑到屋外做练习。其余几人也分别沉了神色,不再多言。自话题开始便一言未发的芦屋睦月蹲坐在墙角,听到此言后,反而抬起头往那边另外两个人的方向看去——安倍苍世还站在训练场的正中,一丝不苟地挥舞着木剑。自从身为教官的昙太湖意外去世后,苍世将自己本来就短的休息时间缩到不能再缩,都用来拼命的训练,不是没有麻痹自己的意思。但消失了一段时间,又重出现在大家眼前的豺的队长,也是同代人中无形的精神领袖昙天火,却站在另一侧的窗边,默默地看着苍世挥剑。有几片雪花从窗子的开口飘落在他肩膀上,在豺黑色的制服上融化消失。

芦屋想,也许所有人中,只有他是唯一能够治好豺的人。前提是,昙天火必须先知道豺在哪出现了问题。

一片寂静,也许只有鹰峯发出的些微喘气声,安倍苍世突然抬起剑指向天火:“……看够了就过来,打一架。”

天火很明显愣了一下,这不知从何在苍世的怒火上浇油,他一甩剑锋,将剑尖狠狠地压向正前方,将愤怒泄露得莫名其妙:“……听也听不清了吗。”

天火从窗边慢慢地走过来,他伸出手制止想要上前的其他豺众,从靠墙处捡起属于他的那把木剑。剑柄木刻的磨痕和他手心层叠的茧相互契合,握紧它的一瞬间,天火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起了什么,盘踞胸口已久的一阵战栗骚动着传遍全身。他提起木剑冲向前方,劲风裹挟着剑刃划向对手……苍世的面前。

“来啊!”

而苍世也早已做好迎击的准备,他双手握剑,眼神一厉,朝天火攻来的地方狠狠击下。

“来吧!”

 

这场无人能够阻拦的对战,最终以天火挑飞苍世的剑,而自己也无力跪倒在地板上结束。天火左膝顶着地板,防止自己滑落,另一只手以剑支地,埋着头大口喘息着。他尝试着用剑支撑着自己站起来,却多次失败。最后他干脆顺势躺倒在地板上,和低着头恢复呼吸的苍世对上了眼。

“……怎么,要安慰吗?”天火像往常一样咧开嘴调笑心口不一的发小,苍世则凝视着他的脸,缓慢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。

此时,旁边的豺众们才赶忙过来,他们默契地没有询问刚才的对战,而是像平日休息一样聊着天打着嘴炮,或多或少与天火说了几句话之后,便陆续离开室内训练场进行实践训练。直到训练场已空无一人,天火又一头栽倒在地板上。安倍苍世自坐下以来,便一直盘腿坐着没有动弹,也并无开口。天火盯着天花板,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,便笑着说:

“苍世……还有力气再来一次?”

“如果不想笑的话,就不要笑了。”

苍世却突然这样说。

天火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。

“如果想要流眼泪,这边没有别人,所以尽情地流,也没有关系。”安倍苍世注视着紧闭的训练场大门,安静地说。

“……反倒是这样,才令我不习惯呢……”天火闷闷的声音从制服下传来。半晌,他放下自己的手,但还躺在地上,看着天花板上一块小小的黄色污渍。

“身体好点了吗?”

“刚才没感觉够吗。”

“……空丸和宙太郎呢?”

“今早你才见过。”

苍世扭过头看了一眼天火,后者的眼光依然注视着上方,他默不作声地回过头,对话停了片刻。苍世又问:

“……事情都结束了吗。”

“结束了,吧。”天火停顿了一会,说。

之后便无人说话。两人一坐一躺,静静待了许久。直到天火开口打断:

“……芦屋,应该还在外面等我。”

安倍苍世目送着他坐起身,把凌乱的头发绑好后走出大门。苍世注意到他没有带着刀,但耳垂上各多了一枚红色的耳坠,是从前在昙太湖身上见过的。

望着昙天火的背影,安倍苍世感到无来由的焦躁,刚才短暂的平静转瞬消失不见,仿佛某种在血管中流淌的毒药,能够引发全身的血液沸腾。

 

令大部分人都没想到的是,那一次训练竟是昙天火的最后出席。他向上级提交了辞职申请,把所有人包括苍世都蒙在鼓里。两周后,批准的报告回复,大家才得知这个消息。已经换上了一身小纹和服,套着昙家羽织的阴天火,坐在豺的办公室里笑嘻嘻地摇着扇子,俨然一副神社主人的样子了。

安倍苍世从得知消息后回办公室的路上就变得不对劲。没有人敢跟他说话,鹰峯试探着看了看妃子,却得到摇头和无奈的眼神。一路压迫和沉默,令不少人都回想起最后一天见到天火——他那天看起来并不算正常,但也不算不正常。到底是什么让他退出……?还是以一个粗糙无比的借口?

苍世推开门的刹那,他见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天火。对方露出他常见的笑容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打着招呼,却将自己束缚在一身和服内,红色的耳坠随着他说话时摇晃,现在安倍苍世知道自己上一次种下的伏笔是什么了。

他控制不住自己动手,不知道是为了叫醒这个人,还是为了保持自己的冷静。昙天火没有任何抵抗,他重重地摔在地上,在接触到苍世满含怒火的眼神时,嘴角一咧,展露一个大剌剌的笑来。

苍世本来不想和他多费口舌,见天火这么笑,又忍不住想说他。于是他上前揪起天火的衣服,无意瞥到对方脖子上多出的花纹,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大袖的衣襟。质问、不甘、委屈、仇恨、懊悔,梦想的破裂,信仰的崩溃,一样久一样深重的愤怒和悲伤,这些情绪在苍世的大脑中拥挤嘈杂。他闭紧嘴唇,舌尖死死顶着上牙龈,一时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单词。天火见状,垂下眼睛,又抬起头来很无所谓地笑着说:

“……神社真的忙不过来啊。果然还是弟弟更重要一些吧。”

安倍苍世打出了那一拳,承受的那一方没有躲闪地受了,然后直挺挺地撞在了地板上,佐佐木妃子在后方发出一声压抑了的惊呼。

苍世周身的气场,让人感觉无法靠近、无法阻止他说或做些什么。金发的左右手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队长,没什么语气地说:

“我们呢,也可以被你丢掉不要吗?”

天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,便哈哈大笑着说:“没有人规定一定要我啊,你可以当队长带领大家啊。”

“你之前提过的梦想和信仰,都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吗?”

苍世拿出他最后的底牌,而天火只不过缓慢地扭开头说: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 

一片狼藉。

芦屋在走出门时那么想着。跟在他身后同伴们的脚步失去了往日的轻快。在这种时候谁也不能高兴得起来,不仅仅是失去昙太湖,更失去了昙天火的豺,在吃人的朝堂中只会生存得更艰难。但也许他是这些人中,最能理解天火想法的那一个。就连安倍苍世,也因为一起长大的挚友的“背叛”,无法理解昙天火立场的所有决定和判断。

他偏着头,状似满不在乎地想着。安倍苍世失去了他的冷静,而豺需要迅速地从打击中恢复过来。往后的事情势必会指数倍增长,但这对芦屋睦月而言,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用心之处。豺没有喘息的时间了。他们要开始直面残忍的人性。

 

那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。大雪过后,有一晚落了很大的雪。

天火从镇子上回来,在回神社的路上发现了雪地上猩红的斑斑血迹。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血腥气,一些血滴已经结成了冰。他顺着血迹往前跑了一段路,在雪花下面找到一个伤痕累累的人。

神社冷冷清清的氛围突然被天火背回来的伤病号打破。天火在玄关就开始大呼小叫,吵醒了还在睡懒觉的宙太郎,把吃早饭的空丸从被炉里赶了出来,交付给洗毛巾、打水等一系列事情。让天火惊异的是,伤号在被他发现时,眼睛是微阖着的,隐约可以透过雪白色的睫毛看到绛紫的虹膜。天火观察了他的伤势后,选择把他背着搬运回来,路上害怕他睡着或者死掉,吵吵嚷嚷闹了一路。他一声不吭,但天火能通过脊背感知他的呼吸。

伤号躺下的时候,偏头看了一眼被炉,就在暖和的被窝里闭上了眼睛。天火呆呆地看着紫色渐渐消失不见,愣住数秒,喊:

“空丸——!”

小男孩用力将障子拉开:“大哥!我在忙!又有什么事情?”

天火钻出主殿,一边穿鞋一边指着伤号喊:“你注意让他别死了!我去叫医生!”

宙太郎拉着空丸的衣服,吸着鼻涕泡说:

“……空,哥,天哥去,去……”

突然被委以重任的昙空丸低头看看幼弟头顶的一根呆毛,把毛巾递了过去:“……宙太郎,你去洗毛巾。”

 

天火在下山的路上奔跑着。自从父亲和母亲去世后,他第一次拿出这么多的体力和精力……不,还有和苍世的那一次打斗。他甩了甩头,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些萦绕不散的回忆甩到角落里,和空丸选择性忘记了那晚发生的事情一样。雪溅在他的小腿上,有一点冷,天火在迎面的寒风里打了个喷嚏。


伤号第一次醒来的时候,误以为天火要对他不利,两个不算大的少年狠狠地打了不很雅观的一架,最后天火手里揪着伤号的头发,伤号死死攥住天火的手腕,两个人在被炉旁边滚成一团。空丸不知如何是好,宙太郎还只会含着手指说:“哥!哥!白色……”

于是不久后,伤号便有了自己的名字,白子。他是风魔的忍者,从灭族之难中逃出,无家可归,便在天火的大手一挥下成了昙神社的食客。空丸还想再好奇风魔的故事,被宙太郎拉着问:“哥,什么是食客?”说话间天火和白子已经慢慢走远。空丸不是第一次注视着大哥的背影,但这一次他感到心底不知为何涌现一阵暖流,让他在温暖的主殿内放松下来,忍不住笑着对大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——

“欢迎回来!”

天火回过头,而白子——尽管是陌生人,但已收敛着一身的尖刺——略显孤僻地半侧着脸看过来。

“吓傻了吗?空丸?”天火找到一句词来调侃弟弟,便转身搭上白子的肩膀。白子低垂着眼睛,余光里看到这个已有男人轮廓的少年抿紧了唇,又放松地笑起来,连牙龈都露了出来。

内心深处属于壹助的那个部分想,我也应当……这样笑着。

昙神社在长期只有三名住户的寂寞里,终于迎来了常住的第四位客人。而肆虐已久的冬天,也即将退出大津,将接下来的故事让位给更温和、更明媚一点的春天。

评论(1)

热度(39)

  1.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